現在只到這裡

101級 鍾旻瑞

「從此你們再也沒辦法專心看電影」，這是上大學第一個禮拜就聽老師說過的話，四年間也漸漸用在戲院裡的時間證明老師所言不假，彷彿你懂得越多，反而離一個純粹的觀影經驗越遙遠。 

畢製剛進入剪接階段時，奇幻影展正在進行，我進戲院看了幾部大師的舊作，看電影的同時，忍不住一直觀察剪接的細節。因為太專注於每一顆鏡頭的銜接，我看見了許多明顯不連戲或是素材不夠所做出的取捨。在某場戲的中間，猛然插入陌生臨演的特寫，或是大量地使用配樂襯底，經驗使然，可以感受得到這是為了掩飾什麼所做出的彌補。 

當時因為面對自己拍攝素材的缺陷，既焦慮又悔恨，心中於是出現了矛盾的兩種情緒：原來大師也會犯這樣的錯，卻也同時想著，我可能過了十幾二十年依然會犯這樣的錯，但我只有很小的機率成為大師。 

畢製於我而言就是一次好好惦惦斤兩的機會，從發想、製作到發表，整套流程跑一遍，你會發現一個點子最美好的狀態就是當它還留在腦子裡的時候，當你試圖將它付諸實行，過程間就會不斷浮現種種問題：缺錢、時間太趕、概念有餘，能力不足……。而由於絕大多數的夥伴都是因著友誼在幫助你，製作期間要得罪多少人或欠多少人情，則可將所牽涉到的人力以及你的溝通能力，設為一道公式裡的自變數，得出一個低估的值。

這一連串的挫敗雖然讓人備受打擊，在製作的前期，大概都可以為了完成心目中的作品，捲起袖子擦擦眼淚，鼓起勇氣將問題一一解決，將誤會一一化開，同時總會想著當作品完成時，這一切努力都將值回票價，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在學習。

一切過程裡，對我而言最困難的是，當畢展漸漸逼近，看著作品完成度越來越高，即將就要供眾人檢視，哪裡好、哪裡壞，身為作者全都了然於心，然而有什麼壞的卻也都無法挽回，因為當時的你就是沒有這樣的能力去解決這樣的問題，這是一種不暢快的進步，你掌握的更多了，但錯誤已然發生，你只能盡力讓作品伴隨著這樣的錯誤，成為他所能成為最好的樣子。

對我來說，在畢製的過程裡學到最重要的就是，某一刻，你必須對著自己說：「有一天我會做得更好，但現在我只到這裡。」而這是比想像中更需要勇氣的事。